“发票克隆队”覆灭记

　　他们熟悉税收法律，对普通发票政策了如指掌；他们制作的发票很难看出破绽；他们印制的发票可以顺利通过12366电话自动鉴定；他们克隆的发票技术高超，足以以假乱真……
　　然而，狐狸再狡猾也逃不过猎人的眼睛。日前，国家税务总局公布了6起特大假发票案件，福建“8.29”案件名列其中。此案共摧毁制造假发票、假证件、假公章的窝点4个，出售假发票犯罪团伙3个，开票窝点3个。共抓获涉案人员76名，查获各种假发票24.48万份，涉及全国14个省、市，可开具金额几十亿元。查获多种假公章300多枚，假证件1万多本，以及各种制假设备。这也是福建省破获的案值最大、涉案人员最多、假发票种类最齐全的制售假发票大案。
　　“克隆”团队浮出水面
　　根据公安部、国家税务总局部署的开展打击制售假发票专项行动，福建省集中开展了垃圾短信清理整顿工作。警方对收集的2000多条涉税违法信息的手机号码进行调查，发现很多是属于福州市台江区、鼓楼区等地的贸易公司。这些公司都是通过正规渠道注册的，但是没有一家真正做过几单像样的贸易业务，公司账户上却有大量资金过户。进一步调查发现，这些公司假发票种类多、来源广、渠道多，有些甚至是从广东、浙江等地通过快递方式送达的。
　　初步分析判断，这些公司很可能是打着贸易的幌子，专门从事为其他公司、个人代开假发票的非法业务，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产、供、销一条龙”的巨大制贩假发票网络。2007年8月29日，福建省公安厅、国税局、地税局联合成立了“8.29”专案组。
　　专案组派出多组民警，由短信入手展开侦查。调查发现，鼓楼区和台江区数家涉嫌开假发票的公司都与一个人有关，公司的注册法定代表人要么是他的儿子、侄儿，要么是他的朋友。专案组锁定了这个幕后老板———福州市马尾人郑某。
　　初步查明，郑某借用朋友、亲人的身份证，在鼓楼区、台江区等地先后通过正规渠道注册成立了30家建筑、运输、贸易公司，这些公司并未真正从事合法的生意，而是以公司为幌子，向税务部门领取真发票，以便“克隆”发票，代开假发票，从中牟取暴利。
　　专案组还查明，另有一个以陈某为首的出售、代开假发票犯罪团伙，采取与郑某相同的方法，成立了3家贸易公司，在台江区租赁房屋设立开票窝点。
　　专案组溯源而上，追查假发票的来源。民警盯上了一名姓王的妇女，此人身上的假发票和开假发票公司的发票很可能来自同一个源头。连续跟踪了3天，警方发现，王姓妇女频繁出入闽侯县上街镇联心村一处隐蔽的民房。经过几天的暗访，民警终于摸清民房里面共有6台印刷机，近10名工人正在印制各类假发票。民警断定，这就是假发票的源头之一。随后，警方还查清，在仓山区一偏僻村子里也有一个印制假发票的窝点。
　　经过一年多的侦查，专案组基本摸清了制售假发票的网络。2008年9月18日，福建省、福州市、晋安区三级公安机关联手出击，代号为“秋风行动”，共出动警力600多人次，同时对福州市城区、闽侯县上街镇、福清市等地的2个制造窝点、多家开票公司以及重点路面零售假发票的嫌疑人，展开统一收网行动。
　　经过18个多小时的连续奋战，警方一举端掉制造假发票、假证件、假公章的窝点4个，开票窝点3个，查获涉及福建、北京、上海等地假发票24.48万份，缴获印制假发票设备34台，各种假证件1万多本、假公章300多枚，抓获犯罪嫌疑人63人。10月30日，福州市税警部门再次联合行动，捣毁2个出售假发票窝点。12月2日，警方将2名在逃嫌疑人抓获归案。
　　由于准备充分，出手快速，包括代开发票的幕后老板郑某和印制假发票的老板刘某等主要嫌疑人悉数落网，狠狠打击了制售假发票违法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
　　破解“假票真开”迷局
　　案犯和大量赃物落网，但“8.29”案件远没有结束。福建省、福州市国税、地税部门积极介入，拉开了国税、地税、公安3个系统多部门联合办案的大幕。
　　根据公安部门从现场账、银行账中整理出的4000多条受票企业信息，税务部门组织精干力量进行清分核对，确定该案共涉及全国14个省、市受票企业1050家，其中福州地区有600多家。同时，组织对缴获的空白假发票进行清点、鉴定。仅福州市国税局就鉴定了53688份假发票，可开具金额超过100亿元。
　　在对开票企业、受票企业的查证过程中，专案组一度陷入困局。“8.29”作案团伙手段高明，他们对行业特点、银行流程、资金运作、税收政策十分娴熟，通过开设虚假企业领取真票，然后假票套印真发票号。他们印制的假发票十分逼真，连一线的税收管理员都难以分辨真假。即使客户怀疑，开票人员叫对方通过拨打12366电话鉴定真假，发票也能顺利通过电话比对，迷惑性很强。同时，该团伙配合建立相应的资金往来假象和企业假账，瞒天过海，隐蔽性高。
　　面对困局，福州市国税局专案组人员拓宽办案思路，根据开票企业资金运作的方式和中间人联络票、货的业务特点，决定从资金流入手，查清货物的真实来源和流向。专案组选择从开票企业的银行卡或账户入手，采取倒查法，按照市支行———县市分理处———银行柜员———银行原始凭证的程序，查询了34个银行卡或账户、4000多条记录，准确地将开票企业与受票企业资金联系查了个水落石出，为重点突破提供了关键的线索和突破点。
　　与此同时，由福州市政府牵头，先后3次组织召开受票企业自查动员大会，政府、公安、税务领导轮番上阵，大力宣传法律政策，动员他们放下包袱，坦白从宽。最后涉案企业纷纷交代了问题，主动补缴了税款。目前已经追回税款4700多万元。
　　在多部门的通力协作下，专案组如期完成了34家开票企业、数百家受票企业的调查工作，形成制售、贩卖、购买取得假票的完整证据链条，这些铁证据将把“8.29”假发票犯罪团伙送上法律的审判席。
　　揭开职业犯罪团伙的面纱
　　“8.29”案件是一个职业化、团伙化的假发票案件，制贩假发票的犯罪分子内部分工严密，从制票、贩票、中介介绍，到收取费用等各个环节，都有明确分工，建立了一套“专业化分工、一条龙作业”的链条，犯罪团伙造假手段高，隐蔽性强，涉及面广，危害性大。
　　湖南双峰人刘某曾是印刷厂的工人，掌握了各种印刷工艺流程，经常有些非法印刷厂聘请他去做技术指导。2005年6月开始，刘某到福建网罗老乡和社会闲散人员，先后在福州市仓山区、闽侯县上街镇租用废弃厂房，设立制售假发票“地下工厂”。该厂成员分工明确，生产设备齐全，还聘请电脑专业技术人员。因其印制发票技术含量高，客户遍布北京、上海等9个省、市，每月非法获利2万多元。
　　刘某的“地下工厂”所生产的假发票，大多是通过其老乡胡某根据客户的需求介绍过来的。福州马尾人郑某和长乐人陈某就是他们的重要客户。
　　郑某在马尾当地称得上能人。几年前，他帮助一个做建筑的朋友从另外一个开贸易公司的朋友那里代开了发票，轻松地获得了不菲的报酬。郑某由此发现了生财的捷径。他先是自己买假发票开给朋友。2004年9月，他与好朋友陈某合作开了一家贸易公司，从税务局领取发票给人代开。可是毕竟税务机关发票控制得紧，难以赚到大钱。于是陈某通过在街边卖假发票的胡某，到刘某的“地下工厂”下单印制假发票，再套印真发票的号码。高品质加上真号码，使郑某代开的发票受到了众多企业的欢迎。
　　随着代开发票数量的增多，狡猾的郑某担心露出破绽，不敢一直用同一家公司给人开发票。于是，他先后以亲戚或朋友名义，通过中介在鼓楼区、台江区等地注册30余家建筑、运输、贸易公司，并购买、租赁房产设立了2个开票窝点。同时，通过关联公司之间互相转账或借用其他公司账户转账等手法，制造公司存在资金业务往来的假象，并配合完美的假账，让有关部门难以发现问题。
　　2007年3月，和郑某合伙的陈某为了赚取更多的钱，从郑某公司分离出来，另起炉灶。他采取与郑某相同的作案手法，在福州先后成立3家贸易公司，专门从事代开假发票的生意。
　　这2个代开发票的犯罪团伙在无真实货物交易的情况下，向全国1000多家受票公司开具假发票，涉案金额达10亿余元。开票公司按价税总额的1.5%~1.8%收取手续费。据初步估计，该犯罪团伙非法获利200多万元。郑某赚了钱，除了回老家盖豪宅，还买了一辆100多万元的宝马轿车，过起逍遥的日子。
　　然而，美梦醒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